莲蓬鬼话_(天涯莲蓬鬼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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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工作人员对我交代:第一,鬼儿子一定要抱在胸前,现在有很多 “高级玩家” 专门进鬼屋吃女鬼豆腐。第二,不要和游客靠得太近,否则受到惊吓的人会产生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过激反应(百度搜索扮鬼师,这似乎确实是被反复提出的安全问题);第三,严禁笑场,更不要反而被游客吓到。

  “今天是周中,大晚上的,客人少,你可以躺在那里睡会儿。” 跟我说话的这位 “芭蕉妹” 皮肤惨白,披头散发,流着血红色的眼泪。由于岗位地点接近,我俩之间的气氛友好亲热

  她所说的 “那里” ,是我的活动区域:一间散乱堆放着斗笠与吊床的昏暗阁楼,布置得和东南亚吊脚楼一模一样。阁楼的角落里有一个逼真的人体模特,而在 “她” 的对角线深处,一个布满蜘蛛网的梳妆台就是我的岗位。我,就是藏在这间阁楼里的真·女鬼。

  七月的时候,我流落到了上海,游荡之时潜入了一家鬼屋,当了一天扮鬼师。这个念头兴起得比较无厘头,大概是因为当时的上海热得人走投无路,我实在想不出比在阴森鬼屋里做空调女鬼更消暑降噪的方案。

  鬼屋这个概念兴起于九十年代各个省会城市的游乐园。在七八线城市度过童年的我,对 “鬼屋” 的印象还是怪老头神秘地掀起草台帐篷一角,让你瞅瞅里面各种疑似人体器官、变种生物等暧昧不明的玩意儿。

  2010年前后,专业惊吓屋随着密室逃脱的出现兴盛起来,忙于学业无暇体验的我对于专业惊吓屋最深刻的印象仍然是这样的:

  

  银都杀马特!

  然而2016年的上海,出现在我面前的鬼屋是这样的:

  

  说实话,当时有一点后悔。

  据介绍,这家鬼屋主打泰式恐怖,精密还原了三部经典泰国恐怖片的场景与剧情。三座展厅相当庞大,吸引了不少专业鬼屋玩家的注意。鬼屋的工作人员热情地给我安插了一个点位,那个点位本来应有女鬼执勤,但综合效果与成本因素被砍掉了,刚好适合我这种三无女鬼。

  从泰国引进的造型师把我带进后台。时间恰逢饭点,男鬼女鬼集体进入后台就餐,让我有幸目击了难得的奇观:

  

  现在,我的妆也画好了。先和我的工作伙伴,鬼儿子合影。

  

  进场前,手机统一没收。考虑到拿手机自拍的女鬼的确太出戏 以下部分图片来自 官方配图

  工作人员对我交代:第一,鬼儿子一定要抱在胸前,现在有很多 “高级玩家” 专门进鬼屋吃女鬼豆腐(我:……);第二,不要和游客靠得太近,否则受到惊吓的人会产生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过激反应(百度搜索扮鬼师,这似乎确实是被反复提出的安全问题);第三,严禁笑场,更不要反而被游客吓到

  看着在绿光映射下领队的脸,我不知道究竟是固定蹲点的各位鬼同事,还是作为消费者出现的活生生的人类哪一个更诡异一些

  

  被砸的阎罗王。图中抽烟的友好男子是一位鬼王扮演者,日常工作就是静坐在一个高耸的骷髅坐骑上暴起吓人。他曾被吓失控的游客拿起骷髅狠狠地砸头

  入场后,前一秒还在嬉笑打闹的男鬼女鬼迅速消失在黑暗角落。听完领队的一些动作要领嘱托,我送走了最后一批陪伴我的人类,独自留在这间占地数公顷的东南亚鬼屋腹地

  

  我的工作环境

  胸抱鬼胎,坐在梳妆台前把头发打乱又梳开,镜子里的我是一只泰国风味的鬼,长得很像被殴打过的蕉叶餐厅服务员。

  我曾混迹天涯 “莲蓬鬼话” 版块多年,对鬼文化的概念直接来自文字:中国鬼是聊斋,凄楚动人,冤有头债有主,待人接物有一套;欧美鬼是希区柯克,对政治和人性比较有研究,心理暗示有一套;泰国鬼就比较乱来了,佛牌小鬼古曼童,太邪性,而且和日本鬼一样翻脸不认人。

  

  然而,此次此刻,当文字的噩梦三百六十五度色香味俱复原时,我才意识到,不管哪种肤色的鬼,无一例外是烂糟糟的皮肤,披头散发,一身怨气,脸不搓头不洗地出没于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:吓人是他们的终极使命,一切不吓人的 “鬼”,早已从各种语境里下岗失业了。

  可我真的能吓到人吗?还没真正适应 “我已经是鬼了” 这个事实,第一批游客的脚步声就响起来了。他们要先经历一片芭蕉林,前文提到的 “芭蕉妹” 就潜伏于此(值得一提的是,在 “芭蕉妹” 藏身的密林深处,真的有一个小桌子摆满了假香蕉,我好奇多高级的游客才能注意到这种细节),她专业级别的尖叫引发了游客们一大片更恐怖的叫声。而下一个据点的那位女鬼,也就是我,竟然突然陷入了身份焦虑的恐慌之中。

  

  一些道具

  深呼吸,继续梳头,余光看到地板上有探头探脑的影子。不管了,没当过猫头鹰还没看过动物世界吗!我僵硬地转过头,然后大脑迅速空白:接下来应该握手还是鞠躬?不料眼前是一位面部极度扭曲的女游客惊恐地和我大眼瞪小眼: “啊啊啊,那儿也有,那儿也有!那儿也有!” 没过几秒我就尴尬地目送她哭着闹着被同行的男游客架走。

  第一批客人就这么崩溃了,我毫无成就感可言。而且最微妙的是,不管自己怎么看自己,在别人眼里,我已经是一个 “那儿也有” 的存在了。接下来的几批客人,有的看见我直接瘫倒;有的是勇士,试着和我交流;有的人看起来很淡定,但在被长发遮脸的我尾随一会儿之后,终于忍不住一边喊 “你不要靠近我!” 一边撒腿就跑。还有几位资深客户,围了一圈对我仔细分析, “为何长得和以前那位不一样了?” —— 不能笑场,这是纪律,敬业的鬼严禁微笑服务。

  其实,扮鬼师本质和演员一样。表演者在剧场里与观众互动,追求优秀的戏剧效果与追求惊悚的吓人效果类似。但毫无意外,鬼屋是一场异常漫长的展演,进入这个环境的我,与芭蕉妹,与所有一个小时前还在吃饭乘凉的人一样,迅速被剥离掉所有现实的身份:在一天的八个小时工作时间里,我们只是鬼,只可能是鬼,我们和具有社会属性的人,只存在吓与被吓这一种极其紧张的关系。

  迪士尼的米老鼠,超市门口的跳舞玩偶,舞台上的摇滚明星,国贸办公间里的白领:漫长的工作,超现实的生活环境,尖叫,浮在面具上那永恒的表情,所搭建起的持久恐怖、愉悦、阴沉或欢快的空气,可不仅仅是在鬼屋弥漫。

  

  芭蕉妹(图中)在人多的周末一天要尖叫数百次,在吃饭期间,她是一个非常受男同事欢迎的娇美女孩儿

  九点左右,在阴暗的气氛里感到消化不良的我对着红外线镜头挥了挥手,一位工作人员迅速客气地将我带走。路过一大片一大片的恐怖地带,时不时被路上各路同事们吓出,他们看到仍然全套女鬼打扮的我,全都回以既惊讶,又友善,但同时相当敬业的,恐怖眼神。

  

  在这里,监控人员随时带走坚持不下去的扮鬼师

  还好,在出门的一瞬间,一个永恒的标志像拯救故宫游客那样再一次拯救了我。 “欢迎回到现实世界” ,星巴克说。

  

  作者:雨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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